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，我看见她在巷角的晾衣绳旁弯下腰。褪色的蓝底碎花布在风里翻飞，腰间的玉带扣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。那道背影像极了去年麦收时婆婆说的那个寡妇——说是夜里总听见她家的窗纸被什么撕扯的动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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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半月后，整个镇子都疯传着那个戴玉簪子的寡妇。有人说是被流氓逼迫，有人说是勾引上门女婿，直到有人在祠堂后墙发现用朱砂画出的古怪符号，老中医的儿子当场晕厥过去——那可是邪教求雨时才会用的法术。

一、那双被欲望啃食的玉手

七月初七的午后最燠热。我去后山采药时，正巧撞见她端着水瓢浇菜园子。水珠顺着白瓷瓢沿子垂落，在地上激起一层青烟。那些菜畦分明施过新肥，泥土翻得极松软，却结着薄霜似的。

"好毒的手段。"后来老道士摸着她手腕的青筋这么说。说这话时我正蹲在灶台边择青菜，听得锅铲差点剐了灶沿。她倒不慌，从柜台里摸出块茯苓递给我，说是前日晒干的。那茯苓里分明渗着冰片的凉意，搁在舌尖竟生出红豆沙般的甜润。

二、窗棂后的窥伺

镇东头杨屠户的儿子三天两头往她院子里扔石子。这小子去年还对着学堂的槐树傻笑，现今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她晾晒的衣裳。上个月廿九夜，连看门老狗都蹲在祠堂墙根抽抽搭搭，平日最精明的钱庄老板娘竟丢了针线盒，盒里那锭金条硬是纹丝不动地躺在柜顶。

"这东西最怕阳光。"老中医的儿子蹲在她窗根下这么说。他娘总说这小子喝花酒喝出痨病，我倒觉得他的咳嗽里夹着让人心惊的东西——每咳一声，窗外似乎就有暗红的雾气渗进来。

三、玉镯子里的秘密

中秋那晚月亮亮得瘆人。我正在后院捣药，突然听见前堂叮当脆响。跑进去时见她正用牙签剔镯子缝，那玉镯子在月下泛着青灰色的光，细看竟与我外祖母生前戴的那对有七分神似。

"娘子这镯子该换个方向戴。"我在她身后这么说。她捏着玉镯的手指突然收紧，指节泛白如霜。夜已深了，街外传来零星的爆竹声，那聒噪却抵不住头顶檩子发出的吱呀声响，仿佛有人正端着火把在脊梁上燎。

四、那些藏不住的痕

腊月二十三祭灶，家家户户都熬糖瓜祭祖。她端着漆器托盘往祠堂走，青布鞋面上还沾着晨起的草霜。忽然扑棱棱从天井掠过一道黑影，那托盘里裹糖瓜的油纸竟被撕下一角，漂在祠堂的香灰缸里泛着诡异的油光。

这不是最要紧的。要紧的是她转头时眼神里漫过那抹冷光——先前老中医的儿子在我窗根下说，见她死后三天手背的青筋褪得干干净净。如今日头正好，我却在她鼻翼两侧看到了血色的雾气，像极了端午摊煎饼时热油溅起的火星。

五、最后一次遇见

立春那天下着小雪。她在镇口迎着风站着，白玉簪子在风里划出一道弧线。街边的腌笃鲜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，老屠户剁肉的砧板声穿过飘雪传来，倒衬得她那副青缎旗袍愈发冷凝。

我摸着脉时总觉得指尖有一股阴冷在游走，明明是盛夏似的热，掌心却结着薄霜。她摘下玉镯递给我，我看见内侧那道阴文刻着"癸卯"二字，与我书房里那方砚台的年款竟一模一样——那砚台乃先祖遗物，先前还好好搁在漆盒里。

六、那些没说完的事

午后的茶还没喝完，街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。我抄起药箱往外冲时，看见她正扶着老槐树往地下跪。那些针线笸箩里的各色丝线不知怎地全串在槐枝上，像极了去年七月在泉州码头看见的招魂幡。

七、真相总在半夜

后半夜我独自守着药铺，听见墙角的花椒树发出簌簌的响动。那树去年刚补过蛀虫似的，在根部豁着道指头宽的口子。当窗的药斗里，沉香屑突然泛起血色的雾气，飘进老墙砖的豁口里竟凝出一滴豆大的赤丸。